夢之起點：心事不敢見光明⑧

月光打在湯傳的臉上，化作了一道道冰藍的痕跡。

原本大家都以為那些只是月影，良久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——月光竟在他的面部形成了起伏有致的實體。

“湯老板這……這是……”

陸深見多了大場面，性情沈穩，方才湯傳講述自己經歷時，他就是個很好的聆聽者，專註且不會輕易打擾；但看到對方發生了這樣的奇怪的變化，還是沒忍住出言提醒。

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的聲音相對而言有點陌生，令湯傳意識到來人不只有杜檸和百悟，他終於緩緩地將身子轉了過來……

夜色如幕，湯傳只覺眼前有數個混沌黑影，看不真切，但其中一人與身旁各位的體型差尤為明顯，驚得他直接喊出了聲：

“你……你回來了？！”

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湯傳對話的目標是哪位，畢靈就直接從這群人中走了出去，慢慢靠近那創造了她，並與她相伴數百年的老熟人。

“對……老湯你……你到底……”

湯傳的異化顯而易見，除去面部有了起伏之外，他的身體也逐漸被一陣詭異的金光包圍……大家還能看出他是誰，但他又不再是之前的湯傳了，因為現在的他周身覆蓋著鱗片，頭部有了若隱若現的犄角，肩背處羽翼漸豐……

他看向畢靈的眼神是充滿期待的，那笑容詭譎得甚至像隨時準備帶走幼童的誘拐犯，口中念念有詞時，嗓音也變得粗糲了不少：

“我的孩子，快過來，對……就這樣……”

在場的諸位都被眼前這奇異的景象給震懾住了，生生被釘在了原地，還是杜檸率先恢覆了神智並意識到——眼前的這一切，不對勁。

“靈子，你快回來！別過去！”

畢靈聞聲轉頭，身後的湯傳卻在同一時間加速異化，並憑借身後尚未長全的翅膀朝他們的方向飛來，企圖用自己的五趾之爪將她抓回；要不是百悟身手敏捷，瞅準時機及時拽回了畢靈，後果將不堪設想。

“你到底是誰？！”

待畢靈迅速為身邊的夥伴們設置了更小的結界後，百悟忍不住憤怒地朝向湯傳所在的方位質問起來，他不敢想象眼前這樣狡黠可怖的怪物會是他們所熟悉的老湯。盡管噸噸，包括陸深他們也曾在異化後攻擊過親近的夥伴，但眼前這位的狀態，明顯和他們先前遇到的情況都不一樣——湯傳看上去神智清晰，他的所有行動明顯都是有意為之。

湯傳聞言頓了頓，但也沒有要回答的意思，倒是站在百悟身後的陸深，輕輕補了一句：

“有翼，曰‘應龍’。”

陸深讀博期間沒有太多放松消遣的時間，一旦有空，他便會翻看一下《山海經》這類讀物，恰巧見到過類似眼前異獸的“應龍”詞條，它又被稱作“黃龍”，是遠古神話傳說裏集“創世、造物與滅世”於一體的巨獸，也是助力黃帝大戰蚩尤的戰神，曾被賦予“創世神”、“造物神”等尊稱。

無論從形態特征還是身份特質角度而言，眼前的湯傳都很接近陸深記憶中的神獸“應龍”，但問題是，現在的他們完全沒有能力與之一戰。

“他明明不是‘書中時空’的角色啊……怎麽會……”

即便當前局勢如此緊迫，杜檸還是壓不住內心的疑惑——為什麽現實世界的湯傳也會引來異獸的附身，況且，那還是一條“龍”，身份不凡。

“他的執念那麽深，不知不覺間，自己也已經變成‘書中時空’的一部分了吧……我去引開他，你們先走。”

未等其他人反應過來，陸深直接沖破了畢靈為他們設置的結界，朝湯傳的方向沖去……兩方之間的距離不遠，要是他們繼續留下拉扯，等於完全辜負了陸深的這種犧牲。百悟快速理清了思路，並盡己所能拽著身邊人往另一頭逃去。

崔芷自然是不肯留下丈夫一人，即便平日裏再冷靜果敢，此時的她也免不了會被巨大的擔憂和恐懼淹沒，誓要留下陪伴愛人。好在幼年形態的畢靈看似弱小，仍具備異於常人的神力，直接扛起掙紮中的崔芷就跑，完全不把對方聲嘶力竭的狀態當回事。

被動行進中的崔芷仍不願放棄，眼神緊緊盯向湯傳和陸深所在的位置，可惜那個方向泛起的金光過於耀眼，什麽都看不清，她也無法掌握最新的動態。

直到一行人稀裏糊塗跑進車裏，異獸形態的湯傳都沒再追過來，也不知是他異化的進度較慢，還是陸深的阻撓真的產生了效果……

“都上車了麽？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！”

杜檸感到自己輕輕扶著方向盤的手仍止不住地顫抖，卻聽副駕的百悟同樣氣喘籲籲地回了一句：

“郁英太太好像沒跟來，剛才就沒見著她……”

正當他和杜檸同時轉過身檢查後座的情況時，車門突然被拉開。

杜檸的心裏頓時“咯噔”一下，慌亂得頭皮發麻——匆忙中她竟忘了鎖上車門，好不容易從那處混亂的境地中逃脫，難道大家又會因為自己的疏忽重新陷入險境……

車門外的那人，是誰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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